罗冰生:我所经历的“钢铁业十年”

从行业重组、外资并购到出口之争、铁矿石谈判,作为中国最具影响力的行业协会的带头人,罗冰生见证并推动了中国钢铁业走过一个又一个转折点

这是间布置简单的办公室,桌上没有电脑,桌角一盆兰花,桌后一个男人,个头不高,目光锐利。

66岁的人通常被称为“老人”,罗冰生可能不喜欢这个标签,四十余年的钢铁生涯赋予了这位首钢前董事长、钢铁工业协会常务副会长另一种灵魂。他精干而爽直,不看任何资料就能报出一大堆数字,通过他略显沙哑的嗓音,这些数字如同四溅的钢花。他被视为目前中国钢铁业最具威望的两个人之一,而另一位是前宝钢董事长谢企华。

一个月前,比罗小11岁的拉克希米·米塔尔静悄悄来华,到这间办公室拜访罗冰生,并与他交流了两个多小时。自2006年成功收购安赛乐之后,这位喜欢身着古板蓝西装的印度裔商人成为全球最大钢铁帝国的主人。他对中国钢铁市场的兴趣给罗冰生留下了深刻印象,“米塔尔态度很明确:中国是世界上钢铁生产量和消费量最大的市场,中国钢铁工业一举一动将对全球钢铁工业未来产生重大影响。”

在罗冰生眼中,“成为最大”与“影响全球”曾是两个断裂的话题。

1996年,中国首次实现粗钢产量全球第一,这曾是几代钢铁人痴迷的梦想。到2006年,中国粗钢的产量已经成为排在之后的日本、美国、俄罗斯、韩国的总和。这一年,中国由最大的钢材进口国转变为最大出口国。在这中国钢铁业风云激荡的十年里,罗冰生亲历中国钢铁试图由大而强、市场之手与行政之手交错推动的历史,经历了铁矿石涨价带来的焦虑以及钢铁行业开放与否的争论与反思。

现在中国钢铁业进入了又一个十字路口,罗冰生和他身后的钢协又开始苦苦思索。

转型之痛

1996年,是罗冰生来到首钢的第33个年头。“高中毕业后我就卷入了大炼钢铁的热潮,关于‘超英赶美’,我们的确抱着满腔激情。”罗冰生说。“1996年,中国粗钢产量超过1亿吨,终于‘超英赶美’。”

“突破”没有迎来盛大的仪式,钢铁行业反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国钢企以低档和中档的长材为主要产品,技术含量较高的板、管、带材仍需大量进口。

首钢面临的矛盾十分突出,其重点产品为线材和螺纹钢,但首钢地处北京,当时已有“要首钢还是要首都”的质疑,扩大产能几无可能。

罗任上的一大遗憾是首钢没有上轧钢生产线,他曾想“硬着头皮干,出了事我负责任”,但后来考虑到在北京上了这条线还得“扒掉”,如今这些项目都放在了唐山曹妃甸建设中的新钢厂。1996年之后,首钢定下异地搬迁的目标,并立志向重点板材精品生产基地转型。

成长是痛苦的。让罗印象深刻的是淘汰一台曾被称为“全国功勋轧机”的机器。“1963年我第一次进车间时,这台轧机就摆在那,几万吨的钢锭堆在旁边等着喂它,根本忙不过来,”罗眼角有些湿润,“停产那天,厂里的老工人围着哭,轮流用手抚摸它。这不仅是一台机器,还代表着数十年人力、资金、精力的投入,要淘汰它感觉上就似乎要将这一切推翻。”

十年之中,罗冰生无数次面对这种痛苦,5吨转炉淘汰了,他曾亲手参与建设的30吨转炉也淘汰了,首钢后来为30吨转炉搞了个纪念碑。

这是第一代中国钢铁企业家的集体记忆,同一时期,远在张家港的沙钢董事长沈文荣力排众议,将家底推倒重来,先是换上清一色的进口设备,之后又从短流程跨越到长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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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9年07月04日  所属分类:新闻动态